悅秋茶館-L'automne Café

在終於理解當初高一時，老音、藍鳥或者張昆菁、韓小瑩他們的麻煩多角戀是怎麼回事之後，我在學測考到了一個不上不下的中等成績。

而另一個當事人老桂雖然還是拿下了全年級第一的好成績，但是在我和小葶的事情影響下，還是沒能得到足以進入醫學系就讀的分數。

我考得不好是自作自受，但因此害了老桂讓我很過意不去。況且，當初我說好幫忙小葶只幫到學測結束，儘管心中再不願意，我也必須好好地切斷即將發展成畸戀的男女關係。

百般的理由交錯，我把小葶設定成自己手機的拒接名單，就算她打電話或傳簡訊來也會被自動過濾。

另外，沈瑋晨始終沒有跟我提及這件事，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狀。看她這樣，我本來有想過坦蕩地跟她告解認錯，但我卻沒有那份勇氣正式行動。

即使面對沈瑋晨時，我總是感覺心裡不踏實，但日子還是得過。

比起學測之前，成績出爐後的這段時間裡，高三的每一個人都更加忙碌了。

考好的人忙著準備申請學校的資料還有面試，成功申請學校後還得幫全班製作畢業紀念冊並且加入籌備畢業典禮的行列；失利的人則必須盡早認清事實，並且把全部精力投注在夏天時舉辦，範圍更大、難度更高的指定科目考試上。

簡單來說，在真的踏進大學校門之前，並沒有誰可以真正閒得下來。

不過指考跟學測最大的不同，是必須選擇自己想考的科目報名，而不是無論文理都得通通準備。

這也代表了目標的科系可以主宰考試的科目多寡。

先前校方有幫每一個學生做過個別的入學性向測驗，方便同學們在大考前無法決定目標校系時，至少有個參考。

但任何測驗都有它的缺陷存在，也就是測試結果和對自己最好的決定可能會有差距，只怕還是不小的差距。

這種時候，學校的樣本很容易失準，反而著重填鴨式教學的補習班會因為工讀的大學生多，還有老師過往的輔導經驗，可以提供相對有幫助的思考方向。

決定報名指考之後，我帶著簡章前往了學測後就不再繼續上課的補習班去。

本來我只是想找老師或者其他工讀生談談，可正經事還沒談到半句，我就先遇到了會讓我心亂如麻的人。

走進一中街補習大樓，我一如先前的準備搭電梯。然而，當電梯門打開時，裡面出現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Jimmy……？」幾乎兩個月沒見到也沒連絡的小葶的眼神看起來有些驚訝。

「嗨。」我本來想故作鎮定，但聽到自己的聲音時才知道什麼是止不住的尷尬。

補習大樓往來的人很多，我不能只是傻呆地跟小葶對望而耽誤別人。只好走進電梯，站在小葶旁邊。

搭電梯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學生，所以電梯裡嘰嘰喳喳的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但像我和小葶這般看似認識，卻一語不發的，倒是有幾分違和。

電梯門再次打開時，裡面已經只剩我和小葶兩個人了。誰叫我們選的補習班是在最高樓層的呢？

「Jimmy，你會待到幾點？」走出電梯後，小葶低聲問道。

我很清楚，以她的個性，這樣突然失聯兩個月比起大吵一架來說是更加難受的。

「應該會待到中間下課吧。」我感覺心跳不規律了起來，但還是照實回答。

「等一下可以聊聊嗎？」

這個問題讓我很猶豫，因為一旦答應了，我只怕兩個月以來好不容易漸漸淡去的迷惘，又會再次擾動近來用忙碌維持的平靜。

可是比起永遠這麼誤會下去，我會選擇講開。

「等等一樓外面的廣場見。」嘆了一口氣，我說。

「當初你跟瑋晨是怎麼在一起的呀？」回憶把我的思緒帶到還沒考學測之前，十月。

從一中街補習班開回家，依然和小葶共乘的一路公車。

這樣的問題我被問過不只一次，因此該回答什麼、該保留什麼我心裡大致有個分寸，畢竟全盤托出並不是永遠的正確答案。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無法對眼前的女孩說謊。

「我和她也是在補習班認識的，不過是還沒來這邊以前的事了……」有四十分鐘左右的車程，因此我從新生訓練和冷冠音被沈瑋晨告進學務處開始，到後來高一時陪著她慢慢走出過去，還有高二交往後的諸多風波，一一講給小葶聽。

雖然有點離題，但是小葶當時聽著這些故事時，臉上的表情豐富得很不像她。

能幹、認真、求好心切，是認識小葶的所有人都會用來形容她的詞句。

可是一面聽我的故事，小葶表現得就像是一般的女孩子，時而發問、時而若有所思，偶爾似笑非笑地沉默著。

和一般女生不同的是，小葶看起來甚至像是身歷其境後，正在回憶一樣。

比起我和沈瑋晨，雖然小葶跟老桂在一起的過程中，並沒有遇到太多他人的插手、前男友前女友的騷擾或者麻煩的疾病等困擾。不過光是兩人的家境、家人的心態還有價值觀的差異，就夠他們兩個人煩惱了。

尤其當兩個人裡面，有人對某件事情敏感，另一人覺得只是過眼雲煙時，那就不是爭吵或溝通就能輕易解決的問題。

這樣的感覺我不是不懂。所以我清楚對於用不同態度面對大考卻連絡困難的小葶和老桂來說，這種狀況無疑能夠輕易地毀掉這段感情。

仔細想想，我和沈瑋晨就算沒有類似的處境，開始準備考試以後，彼此相處時卻很難找回怦然心跳或者相互依賴的感覺。

更糟糕的是，我卻在小葶身上找到了慰藉，而她也是。

對於我們這兩對情侶而言，裡頭個性最相像，想法也最一致的人偏偏是我和小葶，可是我們卻都有各自的另一段感情必須負責。

落在這張網中，我們四個的糾結看似在我和老桂在考前講開之後就已解套，事實上卻還是交纏不清。

「你跟老桂最近好嗎？」坐在小葶旁邊，望著廣場上表演自彈自唱的街頭藝人，我問。

「老樣子，尤其是他學測考差之後，新學期簡直和你這兩個月以來差不多。」小葶說，「雖然寒假時他有想過要見面，不過你很清楚我現在是怎麼想的。」

相較於我們的正牌男友或女友，和眼前的人共度的時光是更加自在，甚至快樂的。

這種源自於罪惡的美麗，我卻不想也不願觸及。所以我違心地斷絕了和小葶的聯繫。

「我有女朋友，而你有男朋友。何況他只是在上大學之前，沒辦法像之前那樣跟你相處罷了。」講著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我感覺自己心裡缺了一塊，卻又說不清楚缺了什麼。

「那上大學之前，為什麼我們不能夠先陪著彼此度過這段時間呢？」小葶淡淡地問，看起來這兩個月的斷訊對她來說確實是一種傷害。

「對不起，可是我對瑋晨……」

「別騙自己了，你和她的親密，只不過是負責任之後的成就感而已。」小葶在我還沒說完前，搶先駁斥：「你不快樂。就算看起來很像，也不是真的。」

一路走來，我和哈比人的感情有多麼辛苦，確實並非單憑跌跌撞撞可以形容。甚至自私一點來看的話，可以說是非常疲憊的。

途中經歷了樂團走下坡、沈瑋晨的手術、小葶轉學後的紛擾還有師盈用生命替我上的一課。即使我們的關係還是撐過來了，但這樣的生活絕對稱不上開心。

而此刻，小葶的話又讓我懷疑起自己和沈瑋晨的感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想起了某個顏色。

從領口掏出了橙色的水晶墜子，這條項鍊是沈瑋晨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那個充斥著橙色的午休，似乎離自己已經太過遙遠。

我沒有遺忘當時吻上沈瑋晨的感動和喜悅，但那種感覺到了如今，似乎只剩下模糊的印象了。

「Jimmy，我會等你的答案。」

當小葶回去上課後，我繼續呆坐在廣場旁的座位，久久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