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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_06_12_RA-1crop  

「老婆…….

 

向媽媽跟哥哥坦承了一切,並得到他們的首肯後,我正準備出門去尋找房仲協助處理賣屋事宜,卻在我家樓下見到了最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狗狗。」

 

我看著他,心中百感交集。

 

而其中最大的一部份,便是歉疚。

 

我從沒有給予他足夠分量的愛,對他也總是任性以對,而如今更是在還沒和他分手時便在混亂的思緒裡和其他男人有了肉體關係。

 

我不知道,我還夠不夠資格讓他繼續稱我一聲「老婆」。

 

但我知道,此刻我唯一能為他做的是什麼。

 

「我們分手。」

 

我以為我可以很堅定地說出這四個字。

 

但回歸到內心深處的情感時,語氣還是禁不住顫抖了。

 

「我……

 

「我有更加理想的對象了。對不起,你還太小,我們還是不適合。」

 

每一個說出口的字句,都如利刃狠狠割在心口上。

 

我無法一個人,我需要有人陪伴,尤其是像狗狗這種義無反顧踏入我的世界,並給予我難以想像的承諾的人。

 

但正因為他即使不完美,卻還是那樣地好,我便更不能讓他留在隨時與危險共舞的我身旁。

 

……你不要我了?」

 

而最令人沉痛的問題,更是猶如當頭的重擊。

 

「對……」我低下頭,極力不讓眼淚洩漏任何我不願意透露的訊息。

 

儘管,淚滴落地時,水花還是無比明顯地綻開。

 

「好,那你至少收下這個。」狗狗也哽咽了,同時從背後拿出了一個紙袋。

 

「你幹嘛?」

 

「你的禮物。」

 

「不要亂花,那不是你的錢。」我皺眉。但並非因為不知道狗狗花了多少不屬於他的錢買禮物送我,而是害怕收下之後,我會無法下定決心。

 

「別擔心,為了送你這個,我特別去打工。每一塊錢都是憑我自己賺的。」狗狗越說,聲音越加迷離模糊。「我知道你很獨立,社會經歷也比我多很多,所以其實我一直都很擔心自己還不夠成熟,也怕自己配不上你……

 

聽到這裡,我險些哭出聲來。

 

傻孩子,傻狗狗,配不上你的是我啊……

 

但不管是誰配不上誰,也不管我們兩個在一起是否能走得長久,是否能處得快樂,即使我有再多的理由在此刻退縮並躲進狗狗的懷抱,我依舊只能前行。

 

就像是當初為了我的家人們那樣咬牙走進位於法律邊陲的黑夜世界那般。

 

我從不認為進入這個世界是有去有回的,可直到糖糖為了失言而使自己和身邊的人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我才真正明瞭自己早在選擇與阿菊姐談第一句話之後,自己已然難以脫身。

 

所以,我放棄了與回憶幾乎同義的家、將自己這些年的荒唐向媽媽和哥哥坦承,以及……就在這裡與狗狗道別。

 

如果現在不放手,當屬於我的代價來臨時,不只是我自己,狗狗也會被牽連其中的。

 

於是,唯一的辦法,就是忍痛割去那些關於愛和感動的點滴。

 

……好,你的禮物我收下了。我還有事,我要先走了。」

 

踩著高跟鞋快速與狗狗錯身後,我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了錯綜的巷道深處,雙膝一軟,淚崩了。

 

裝著禮物的紙袋很小,小到裡頭只夠放下一個迷你卻精緻的紙盒,還有一張卡片。

 

「對不起……對不起……

 

跪在地上,我發抖著看著裝在紙盒裡,來自狗狗的最後一份禮物。

 

那是一隻戒指,上頭鑲著一顆不大,但晶瑩剔透的鑽石。

 

如果承諾看得見、摸得著,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吧。

 

而當留下、離開,都會留下虧欠時,我該如何抉擇?

 

「嗚…………」一邊哭,我一邊將戒指套上了自己的左手無名指。

 

過小的內徑,讓戒指卡進指節時,幾乎無法動彈,不上不下的。

 

可這種被緊緊箍著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永不放手的擁抱。

 

……不是一個好女孩。

 

我出賣自己的靈魂和他人的肉體、我為了養家捨棄了一切的道德和是非、也為了自己的一時情緒波動而背著男朋友做了對他最深沉的背叛。

 

於是,我的贖罪方式就只有一種。

 

「狗狗……如果我回得來……再一次見到你時,你一定要是幸福的……

 

從午後的街道站起身,我拿出了手機。

 

撥下那通電話。

 

 

 

「小彤,我們組織對你不好嗎?」

 

阿菊姐坐在辦公桌遙遠的另一端,喝了一口熱茶。

 

不需親自品嘗,光是濃烈卻不造作的香氣,便能讓人知道放在我們之間的那壺茶,絕對是上上之品。

 

「不是這樣。」我不斷的深呼吸,畢竟很清楚這個地方是座龍潭虎穴。

 

這裡表面上是一家再正常不過的溫泉屋,但實際上有經營的部分也不過只有一、二樓。

 

剩下直到五樓為止的樓層,都是我們「公司」的總部。

 

我上一次來到這裡,是在近四年前剛加入組織,被阿菊姐帶來拜會公司大頭的時候。而之後,我便不曾再次到來。

 

「那加入我們之後,你的生活沒有改善嗎?」阿菊姐語氣有些不耐,而這種不耐,專屬於有著一定地位的那群人。

 

「我這幾年賺了很多錢,而且在外面幾乎沒有機會可以存到這種數字。」我還是照實回答。

 

「小彤,你要知道,如果有任何人想要離開,我通常只會有好或不好兩種答案。而我做決定需要的時間,大概就是一秒,最多兩秒。」她說,同時點上了一根雪茄、套上濾嘴。「不管是像小沁那種要做不做的,還是像糖糖那樣的紅牌,你也知道,如果沒有留下來的意思,我通常都不會再囉嗦什麼。」

 

阿菊姐話沒出口,我大概也懂她要說什麼。

 

如果早個一年半載,對於組織來說,我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仲介。如果真要離開,他們大可以把我手下的小姐分別交到其他人手上或乾脆吸收新人才來接手。

 

但到了台中後,我不只代表著每天會進帳的數字,更是組織布局上相當重要的樞紐。

 

放走糖糖,對於上頭來說,儘管可能代表著每個月短少為數不小的營收,可倘若她沒有出包,終究只是數字上的問題。

 

可已然成為台中地區幹部的我,若要抽身,便沒那麼簡單了。

 

若我只是想遠走高飛,從此與這個行業斷開聯繫,短時間內組織便很難再去找到一個背景與動機和我一樣單純,並具有一定資歷,而且願意來到台中的接班者。而在瞬息萬變的非法市場上,這代表著我們的組織極有可能因此失去搶占先機的條件。

 

而今天如果我的離去是懷著異心的,那事情可就嚴重了。輕則重挫組織生氣、重則導致覆滅或被併吞,都是遲早的結果。

 

我並不是有著商業腦袋的聰明人,可待了這麼久一段時間,這些事,我都了然於心。

 

「阿菊姐,我只是想要走回陽光底下,不想再躲躲藏藏了。」

 

黑道勢力不僅是存在於這個世界背後的地下秩序,更有著生物性弱肉強食的原始特性。宰制於這樣的法則之下,信任,基本上無法建立於證據之外。

 

我所說的一字一句,也因此極有可能只會招致更多的懷疑與猜忌。

 

可我還是要說出實話。

 

只要有一線生機可能讓事情的結果更好一些,我就必須嘗試。

 

「唉,小彤,你對你自己的身分感到羞恥嗎?」阿菊姐問,吐煙。

 

「不,我並不羞恥。」我說,「但這種生活的方式慢慢帶給我一些困擾,雖然賺了不少錢,可是除了錢之外,我已經失去了太多東西。」

 

還有,我可能為我身旁的人所帶來的麻煩。

 

「我,不是不講理的人。」阿菊姐搖搖頭,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我不寒而慄。「你對我們組織的貢獻很多,我也不會看不見。而倘若你真的想走,我也不可能勉強你。你知道的,小沁她至今仍過得不錯,懂我的意思吧?」

 

我點點頭。

 

「不過,比起小沁,比起糖糖,你很重要。在我手下工作,可並不是在工作上有好的表現,就能爬到你現在的位置的。」她說,同時拿出了一疊紙和一支筆。「告訴我,到底現在是什麼困擾你,讓你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我能夠解決的,我一定會盡力。」

 

正如同我想的一般,阿菊姐雖然話說得好聽,可她並沒有放我走的意思。

 

也許她會願意和我談條件,讓我掌握更多的利益和資源。但說要走,只怕我們很難有共識。

 

「阿菊姐,我可以保證離開後,不會出賣組織,也絕對不會做出其他危害組織的事情。」我的雙腿不住地發抖,可我清楚面對四十多歲便已坐上如今位置,一幹就是十幾年的阿菊姐,唯有鎮定才能讓我有繼續談下去的本錢。「我想回歸正常的人生。」

 

我知道倘若最後還是談不攏,接下來我可能要面對各種常人難以想像的威脅和危險。

 

「我知道了。」阿菊姐說,然後把紙筆放下,只是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喂,沒辦法了。」

 

一聽到這句話,直覺讓我的全身寒毛豎起。

 

而一瞬間,「走」成了我心中最強烈的的想法。

 

但來不及了。

 

兩個魁梧大漢出現在會議室的門口,把出路堵死。

 

一會兒,從他們之間走出了一名女子,手上拿著牛皮紙袋。

 

「姚姐。」我瞪大了眼,愣愣地看著此刻人理應在台中的姚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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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潺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